风云起
第五十九章
眼见话题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偏离，魏无羡总算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对蓝景仪道：“这一宏图伟愿先不谈，此事需躬行，坐而论道终归太过浅薄。你如何交友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不会干涉，但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人心并非以简单的黑白对错可以定论，莫要太过偏激，也莫要太过执着。”
两人心意相通，蓝忘机一直未曾多言，看蓝景仪有些迷惑，便道：“守住本心即可。”
蓝景仪觉得自己在两位前辈面前真的好蠢，但还是问道：“为何莫要太过执着，有罪便应受到处罚不对吗？”
魏无羡笑了一笑：“你和思追自小生在蓝家，严于律己，读圣贤书，本性至纯，可并不是人人如此。就好比金凌，自幼父母双亡，在金江两家生活，无良师益友，金家家风浮夸自负，你也看到江宗主的样子了，所以金凌这骄纵的性子也就这样养成了。阶层这道横梁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在世俗的眼光中，我们所秉承的观念才是离经叛道，没有人教过他要平等待人。但是在思追昏倒时，是金凌拖住的江宗主才让温宁能够好好给思追看伤，由此可见他待你们之心不假。你的格局很大，装得下理想正义，这很好；但是金凌的心很小，只装得下几个人，这也并不是他的错处。”
见蓝景仪若有所思，魏无羡笑了一笑，继续道：“其实你自己也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吧。你不愿与他为友，但是你根本不讨厌他，不是吗？”
蓝景仪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毕竟曾经是朋友。
魏无羡道：“所以处于黑白之间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他们可以在一些人处于困难之时伸出援手但是在另一些人危难之时落井下石，哪怕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便是人心。”
蓝景仪愤慨道：“可是魏前辈，无论他们做过什么，落井下石就是不对啊？”
魏无羡笑道：“小傻子，你以为我说的落井下石是什么？很多人没有那个胆子去害别人，但并不妨碍他们捕风捉影、恶言相向，毕竟一句话能有多大的威力呢？但有时压垮人的就是这些闲言碎语，那么你告诉我这些人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纵然你知道这些害了一条性命，你难道还能去惩罚这些人吗？”
任何人、任何制度都不可能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若因几句闲言碎语便定下重罪，那便是残暴无道了。无可奈何，无法可解，蓝景仪便又成了一只拔了毛的鸡，无精打采。
魏无羡本身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若不是有副好皮相，简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欠”这个字。和蓝家小辈相处久了，又开发出一项新乐趣便是以看他们变脸为乐，纵使小辈们知晓他的恶趣味，可惜遇到的是只千年的狐狸，每次都会破功，偏偏这人在每次成功引得众人想要“欺师灭祖”一番时，魏无羡总能从中择出点皱皱巴巴的道理和他们讲讲。
此刻魏无羡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要给这只雏鸟再来点世间的毒打，就被蓝忘机捏了一下脖子又摸了摸头，也只好偃旗息鼓舒服地享受蓝忘机的抚摸了。蓝忘机对着尚在苦思之中的蓝景仪道：“无需多思，世间之事非一人可通理，解决所见不平即可。”
虽然这一番谈话总共未有一个时辰，可是在这短短时间内蓝景仪明确了自己的志向，又被魏无羡灌了一脑子的人生哲学，一时想得竟出了神，直到两下敲桌子的声音让他醒了神。
只见魏无羡满脸笑容地道：“景仪啊，你是否觉得这屋子有些亮呢？”
蓝景仪不明所以，看看天色未至黄昏，奇怪道：“魏前辈，日头正好，屋内亮些很正常啊，要我去关窗吗？”
魏无羡将下巴放在蓝忘机肩膀上慈祥地道：“景仪啊，你就是那盏十分晃眼的灯啊！”
蓝景仪嘴角抽了抽，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果真不是亲生的，一脸非礼勿视、惨不忍睹地退下了。他还未意识到就算是亲生的和这两人在一起也会惨遭嫌弃，便少了个安慰自己的机会。
送走了壮志凌云的蓝景仪，魏无羡揉着一把老腰瘫在了蓝忘机身上。虽说双修了一场，补足了些元神，可是魂魄的虚弱仍是让他头晕眼花、恶心反胃，连带着身上也软绵无力，疲倦难抑。
蓝忘机柔和的灵力注入，替他梳理着全身的筋脉，堪比汤泉药池，飘飘乎，暖暖兮。魏无羡这样一个动如脱兔的人难得有如此安静之时，睫毛轻颤，遮住了平日的飞扬与气势，倒隐隐约约透出些乖巧。
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响起：“魏婴，你今日急躁了。”
魏无羡并未睁眼，伸出手把玩着他的抹额，嘴角微微勾起道：“二哥哥，我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倒是被你发现了。”
蓝忘机换了个坐姿让他玩得更舒服，手上倒是未停：“你今日说得太多。”
魏无羡嬉笑着道：“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
话未说完，蓝忘机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魏无羡十分矫揉造作地道：“嗷，疼啊，蓝湛你现在就要谋杀亲夫啊！”
蓝忘机却没管他的插科打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满满的不赞同。魏无羡漫不经心的表情慢慢收了起来道：“蓝湛，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总要想着以后不是吗？我们都不知道破封那日到底会怎样，我自觉运气颇差，说不定就挺不过去了，现在就不自觉会想多教他们一些。”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我们真的不测，景仪和思追的日子可不会如此轻松了。尤其是，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的影子，说句实话，泽芜君的教导并不完全适合他们，不是吗？”
蓝忘机知他这话不假，魏无羡与他都有一种“敢为天下先”的特质，只不过这一步魏无羡走的要比蓝忘机早了些，也更锋芒毕露了些。魏无羡为温情一族张目、蓝忘机开创世家先河逢乱必出，说到底不过是他们这种特质的不同体现罢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听起来让人颇为心折向往，有种彪炳史册的壮丽之感，可是极少有人能做到，唯有身在此道之人才能感觉得到那种孤寂、苍凉，这是一种大漠残阳般濒死的瑰丽。魏无羡与蓝忘机便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两人，唯有九死不悔、赤子心性之人方可称卫道之人，如今他们在蓝景仪与蓝思追身上已然看到了这中精神的传承，只是过于稚嫩。这条路注定千难万险，作为长辈亲人，他们会担忧心疼，但是却不会阻拦，所能做的便也只是倾囊相授、磨砺刀锋。
蓝景仪与蓝思追很幸运，在他们之前蓝忘机与魏无羡已经躬身实践过，并给予了他们最佳的教育与帮助，但是这也注定了最核心的方向除了蓝忘机与魏无羡无人可以提点他们，无论是蓝启仁与蓝曦臣在他们曾随波逐流时便已然不可能触碰到此道，也再无资格教导现在的景仪与思追何为道了。
如果你们觉得羡羡太磨叽那一定是我太磨叽了。
景仪：我就是个听魏前辈传道的工具人，明明是您把我骗进来杀的还要嫌我是个灯泡
蓝氏有君子之风，但有风骨者唯忘机与羡羡两人，甚至宋道长与晓道长，他们是君子，但在他们勘破迷障前都只能算有风骨的雏形，而现在的宋道长真真正正一身风骨凛然（仅代表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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